"'茶水费'方面，继续稳中有升。"负责人面无表情，"东南亚六国现有四十七位'茶客'，欧洲三国十二位，美洲四位。今年'茶水费'出了十一亿六，比预算多了点，主要是泰国换届，临时'添茶'用度大。"
十一亿六，指的是行贿支出。"茶客"是被收买的官员，而"添茶"就是额外行贿。
这些人遍布各国政府，为白家提供保护伞。
最后是安全部，白经理亲自负责。
"边境'风向'转好，'落雨'少了两成多。主要得益于金三角赌王会那事。"白经理语气平淡。
"吴彪那档子事后，桑那边元气大伤，咱们接手了三条'水路'。"
白老爷子用那截断指敲敲桌面："林先生这杯'茶'泡得好。"
所有目光转向我。我点头致意，没多话。
会开了整整四小时。我脑子里不断拼图：七大业务部门、五个区域中心、三个技术研发基地，遍布全球的资金网络，东南亚到欧洲的人口贩卖通道。
粗略估计，白家直接控制的"员工"不下三千，间接网络可能上万。
会散后，白老爷子起身。众人立刻站起，表示敬意。
"林生留低。"他用粤语说完，又用普通话重复，"林先生留下。"
我跟着他进入一个小型会议室。只有我们两个。
落地窗外是层层叠叠的山峦，阳光透过云层在山间投下斑驳光影。
"点解我见你，知唔知道啊？"他先用粤语发问，随即转普通话，"知道我为什么见你吗？"
"赌王大会。"我答道。
"只系契机咋。我关注你好耐。"他摇头。
他给我倒了杯茶，茶色清澈，香气内敛。
"识茶？"
"略懂。"我小心品尝，"武夷山铁观音，今年春茶。"
"啱。好茶要好山水，更要识茶人。"他满意地点头。
"知唔知白家有几耐历史？"他突然发问。
"不清楚。"
"一九六三年创立，喺香港。"他目光投向远方，"1963年。那时在香港。一张麻将桌，五个朋友，倒卖军火起家。"
他停顿一下，"而家年收入超五百亿港币，资产近两千亿。"
他的语气不是炫耀，而是陈述既定事实。屋子里只有茶香和沉默。
"有冇兄弟姊妹？"他再度发问。
"没有。"
"我有三个仔。大仔死咗，天生心脏病。二仔管事，就系你成日见嗰个白经理。细仔负责欧美市场，好少返亚洲。"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点解我可以行到今日？知唔知道？"
我没应声，等他继续。
"识人，用人。"他转身，眼神如炬，"我从不轻信人，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
"什么？"
"胆色同分寸。"他回答得很干脆，"大多数人要么太怂，成不了事；要么太莽，惹事生非。''
''你唔同，赌王大会那役，旁人睇到系运气，我睇到系计算。"
他回到座位，从口袋掏出只怀表。银质，看起来年头不短。
"家族需要新血。"他直视我双眼，目光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我已经七十六岁，不会一世坐庄。白家需要将来。"
这番话含义昭然若揭。他在暗示，我可能有机会成为白家核心成员，甚至是接班人选之一。
"我只是技术人员。"我谨慎回应。
"谦虚。"他轻笑，眼角皱纹舒展又聚拢，"但我们都清楚你远不止于此。"
他从抽屉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东南亚技术总监，直接向二仔汇报。"他说，"负责所有电子诈骗技术研发和实施。年薪两百万美金，加分红。"
我打开文件，里面是详尽的职责说明和薪酬方案。
那一刻，两百万年薪的诱惑如同一条盘踞在脑海的恶龙，我能听见它的吐息声。
多少人为此出卖灵魂？
该死的我竟也心动了，尽管只有一瞬。
这职位已是白家权力结构的第二层级，仅次于白经理那样的核心决策者。
"为什么是我？"我问。
"问得好。"他满意地点头，"因为你懂技术，更懂人心。现代犯罪唔系刀头舐血，而系技术同心理嘅角力。你呢方面嘅才能，白家需要。"
沉默片刻，我知道该表态了。
"我愿意为白家效力。"
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答案。
"签字。"他指指文件。
我在协议上签下名字，正式成为白家权力中心的一员。
从此刻起，我将直接参与这个犯罪帝国的运作核心。
"今晚有个小聚会。"白老爷子起身，谈话结束，"二仔会带你认识其他高管。明日开始，一周内接手技术部。之后，我要睇新数据。"
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下。
"记住，白家睇重忠诚多过才能。叛徒只有一条路行。"
我们都知道那条路通向哪里。
门锁咔哒一声。我仍坐在原位，感觉那扇关闭的门比任何一道墙都厚重。
窗外，几名武装人员押解着一群低头弯腰的年轻人穿过操场，朝一栋灰色建筑走去。
新一批"猪仔"，即将投入训练。
再远处，几辆货车正在装载木箱，里面可能是D品或军火。
我的位置给了我机会，却也将我推向风口浪尖。
一旦身份暴露，生不如死。
但这同样是接近白家核心的绝佳时机，能获取更多情报，为日后营救行动创造条件。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我收敛思绪，整理表情。
纵使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也只能波澜不惊。
从今天起，我将在这权力中心潜伏，寻找可能的生机，记录每一份罪证。
直到这罪恶帝国彻底崩塌的那一天。
门开了。
李猛探头进来："白经理请你过去，谈谈技术部交接的事。"
我深吸一口气，跟他走出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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