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的寒风裹挟着零星碎雪,却吹不散玉城大街小巷蒸腾的年味。家家户户门楣上贴着崭新的门神和倒“福”,红彤彤的灯笼在檐下轻轻摇曳,晕开一团团温暖的光晕,将积雪都映照得喜气洋洋。空气里弥漫着爆竹残留的硝烟味、炖肉的浓香、炸年糕的甜腻,还有孩童追逐嬉闹的清脆笑声,交织成一曲喧闹而踏实的除夕乐章。
承古斋茶馆后院,却是一片异样的寂静。
韩斌独自坐在冰冷的石阶上,身上裹着件半旧的棉袍,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清冷的空气中。前院隐约传来伙计们收拾铺板、准备回家团圆的动静,更衬得这方小院的空旷。他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旧护身符——那是阿婆墨偃燔心留给他的。
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至。往年此时,无论风雪多大,那座小小的山间院落总是暖意融融。阿婆布满皱纹却异常有力的手,会利落地在灶台边忙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佝偻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草药的清苦和她特制年糕的香甜。简陋的木桌上,一定会摆上一碟她亲手腌的脆萝卜,一壶温好的土酿米酒。她会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如今却已浑浊的眼眸看着他,塞给他一个用红纸仔细包好的压祟钱,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暖意:“小斌,又长一岁,平平安安。”
如今,那院落空寂,阿婆音容犹在,却隔着千山万水和深渊侵蚀的苦痛。护身符冰冷地贴在掌心,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草药与温暖的阿婆的气息,却再也嗅不到了。一股浓重的悲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心头,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万家灯火,团圆喜庆,于他,却只剩形单影只和蚀骨的思念。
夜色渐深,前院的喧嚣彻底沉寂。韩斌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那间小屋。屋内清冷,一盏孤灯如豆。他脱下棉袍,正准备吹熄灯烛,将自己埋进冰冷的被褥,用睡眠逃避这无处安放的孤寂——
“笃、笃笃!”
一阵清晰却略显克制的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后院的死寂。
韩斌一怔,心脏莫名地跳快了几分。这个时候?会是谁?他疑惑地披衣起身,走到门边,迟疑地拉开了门栓。
门开处,寒冷的夜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但更先涌入的,是几张带着灿烂笑容、被冻得微微发红的脸庞!
“斌哥!除夕快乐!!”吴德的声音洪亮又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他手里高高举着一个巨大的、冒着腾腾热气的食盒,几乎挡住了他半张脸。
“就知道你一个人猫着!”李纲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还沾着几点雪花,他另一只手拎着两坛贴着红纸的酒,笑容沉稳可靠。
在他们身后,苏芷裹着雪白的兔毛围巾,温婉地笑着,怀里抱着一个用红布仔细盖着的包裹;冯璃依旧穿着她那身哑光作战服,但没戴面具,清冷精致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手里提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小灯笼,正散发着柔和的暖光;郑玉咧着大嘴,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里面似乎装满了各种零碎;连沉默的陆烬也站在稍后的阴影里,抱着他那杆乌黑的长枪,身上落了一层薄雪,眼神却不再是惯常的空洞,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守护意味。
最后面,秦砚之那只钢铁手臂正不耐烦地驱赶着试图往院里钻的冷风,嘴里叼着烟斗,独眼瞪了韩斌一下:“臭小子,傻愣着干嘛?挡着门喝西北风啊?还不快让开!冻死老子了!”
韩斌彻底愣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堵住了喉咙。他看着眼前这群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伙伴,看着他们身上、发梢未化的雪花,看着他们手里那些带着温度的东西,刚才还冰冷坚硬的心房,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开了一道缝隙,暖意汹涌而入。
“你们…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发涩。
“废话!过年啊!”吴德不由分说,挤开韩斌就往里走,把食盒往冰冷的石桌上一放,“快快快,苏芷姐包的饺子,冯工特制保温的,还烫着呢!李纲带了老陈记的酱肘子和烧鸡,香迷糊了都!”
小小的后院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也瞬间被点燃了。郑玉从麻袋里掏出几挂红艳艳的鞭炮和几支烟花筒,嚷嚷着待会儿放。苏芷笑着解开红布,里面是她亲手做的几样精致点心和一件崭新的、针脚细密的深蓝色棉袍。冯璃默默地把那个金属小灯笼挂在了屋檐下,柔和的光晕瞬间驱散了院角的黑暗,她低声道:“驱寒,照明,兼微弱能量场稳定。”
李纲利落地摆开碗筷,倒上温好的米酒。秦砚之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敲了敲烟斗:“都坐下!开吃!别磨叽!”陆烬则抱着枪,倚靠在廊柱旁,像一尊沉默的门神,目光扫过院墙之外,确保这份喧闹的安全。
石桌上很快摆得满满当当。热气腾腾的白胖饺子、油亮诱人的酱肘子、金黄酥脆的炸年糕、清香扑鼻的点心…简陋的石桌瞬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吴德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还不忘给韩斌碗里夹了个最大的。李纲稳重地给大家分着酱肉。苏芷温柔地提醒韩斌试试新棉袍合不合身。冯璃安静地吃着,偶尔被郑玉的大嗓门逗得嘴角微微上扬。秦砚之抿了口酒,独眼看着眼前喧闹的场景,脸上的线条似乎都柔和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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