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愉快。"孙先生伸出右手,虎口处的钢笔茧擦过对方掌心。凤五爷的金丝眼镜泛起冷光,腕上那道庚子年的刀疤在握手时若隐若现:"孙先生当真是..."他忽然改用英语,"a politician who understands business."
酸枝木地板响起皮鞋跟相碰的脆响。凤九皇瞥见兄长袖口滑落的电报抄件——"香港汇丰丙字箱已启封",抬头恰是昨日日期。窗外沙面租界的探照灯扫过,在《时局图》上投下十字光斑,恰笼罩着标注"凤氏钱庄"的朱砂红点。
孙先生从檀木匣取出个珐琅鼻烟壶,壶身绘着虎门销烟图:"此物赠予五先生,望常念林公风骨。"凤五爷的翡翠扳指在壶口轻叩,惊觉内壁錾着凤家宗祠的飞檐斗拱:"这份回礼...倒是比合同更重三分。"
自鸣钟敲响之时,江海关的汽笛声混着潮水涌进窗棂。凤五爷将英式礼帽斜扣,帽檐阴影遮住眼尾的旧疤:"小九,该去验看暹罗米的成色了。"他忽然用儿时的西关土话补了句,"记得给阿妈带包鸡仔饼。"
孙先生送至月洞门时,凤五爷的金丝眼镜链扫过湘妃竹帘,惊醒了悬在门楣的青铜风铃。他忽然驻足回望整墙的《禹贡九州图》,珠江口的朱砂标记正在夜雾中洇开,恰似当年"朱雀号"首航时的朝霞。
"这盏汽灯..."凤五爷的牛津皮鞋碾过门槛,"该换德国产的钨丝了。"笑声混着雪茄余韵消散在楼梯转角。凤九皇拾起案几遗落的金算盘,发现缺了枚玛瑙珠的位置,正对应着合同里的铸币税条款。
珠江夜雾漫进走廊时,孙先生抚过青铜编钟的"曾侯乙"铭文。最末一枚钟锤的凹痕里,嵌着半粒凤家钱庄的鹰洋碎银。楼下黄包车的铜铃声中,隐约传来凤五爷用德语哼唱的《马赛曲》——每个音符都精准踩在革命公债的利率节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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