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山风格外凛冽。
白露裹紧粗布斗篷,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凝成细小的冰晶。她身后的烛阴却只穿着那件单薄的靛蓝色长衫,龙角在夜色中泛着幽幽荧光,像两盏引路的灯笼。
"再往上就没有人类走过的路了。"烛阴拨开一丛挡路的刺藤,藤蔓立刻温顺地蜷缩起来,"抓紧我的袖子。"
白露刚捏住那片冰凉的衣角,眼前的景象就模糊起来——烛阴的步伐突然变得飘忽不定,每一步都踏在常人无法察觉的岩石凸起上。她不得不全神贯注地跟随,很快发现他们走的根本不是直线,而是在某种特定的韵律中左右迂回。
"地脉有自己的呼吸节奏。"烛阴头也不回地解释,"踩错一步就会掉进时空夹缝。"
话音刚落,白露的草鞋就踢到一块松动的石头。石块滚落悬崖,足足过了十秒才传来回音。烛阴的龙尾突然从衣摆下伸出,稳稳缠住她的腰:"看路。"
那尾巴比她想象的温暖,鳞片内侧是柔软的淡青色,带着雨后青苔的气息。白露红着脸道谢,却发现烛阴的耳尖也泛着可疑的青色。
晨光初现时,他们抵达了一处鹰嘴状的悬崖。烛阴蹲下来,指尖轻触岩壁上不起眼的苔藓图案——那竟然是一幅微缩的山势图,苔藓的分布与整座山脉的走向完全一致。
"山神的记事本。"烛阴的指甲突然伸长,在苔藓图上划出金色轨迹,"最近三十年,有十七处灵脉节点被破坏。"
白露凑近观察,发现被标记的位置连起来像某种符咒:"这是...字?"
"饕餮的真名。"烛阴的瞳孔缩成细线,"它在用整座山的力量冲破封印。"
岩壁突然震动起来,苔藓图中央裂开一道缝隙。烛阴迅速将白露护在身后,但那裂缝中飘出的不是碎石,而是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它们汇聚成一条光带,指向悬崖下方的云海。
"山灵在指路。"烛阴皱眉,"但下面是..."
白露突然想起爷爷的故事:"鹰嘴崖下的无底洞?传说掉下去的人会出现在山的另一侧?"
"空间褶皱。"烛阴的龙角光芒大盛,"抓紧我,这次是真的要跳了。"
失重感来得比想象中猛烈。白露死死抱住烛阴的手臂,感觉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冲出来。下坠过程中,烛阴的龙角照亮了岩壁上的奇异景象——水晶般的树根穿透岩石生长,发光的溪流逆流而上,还有几处岩洞中隐约可见青铜器皿的残骸。
"古代祭坛。"烛阴在她耳边说,声音在风中被撕碎,"你爷爷...曾经在这里..."
落地时比预想的柔软。白露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巨大的荷叶上,四周是看不到边际的地下湖。湖水呈现出罕见的祖母绿色,水底沉着无数发光的卵形石,像星辰倒映在湖中。
"山的心脏。"烛阴指向湖心岛,"那棵青铜树才是本体,你之前看到的杉树只是它在人间的投影。"
岛上的树确实像青铜铸造的,枝叶却诡异地保持着鲜活植物的柔软度。当白露的视线移到树干上时,她倒吸一口冷气——树身被七根黑钉贯穿,每根钉子上都缠绕着与菜园黑雾同源的黑色脉络。
"三百年前那场地震..."烛阴的指尖轻颤,"不是自然灾害。"
渡湖的方式出乎意料。烛阴折下一段龙角——这次真的留下了伤口,金色的液体顺着额角滑落——将碎片抛入湖中。碎片化作一叶琉璃舟,载着他们无声滑向湖心。
越靠近青铜树,白露胸口的闷痛感就越强烈。守山刃在腰间发烫,烙印处传来阵阵刺痛。当船头触及湖心岛的沙滩时,她终于看清了更可怕的细节:青铜树的每片叶子上都刻着人脸,有些已经模糊不清,最新的几片却分明是村里人的模样。
"它在吞噬山民的魂魄。"烛阴的声音冷得像冰,"陈药师说的井水发苦,是因为生命能量被污染了。"
白露颤抖着指向一片新叶,上面浮现的是老药师的脸:"那我们得赶快..."
"已经晚了。"
湖面突然沸腾,七个漩涡同时出现。每个漩涡中心都升起一根黑钉,钉身上的黑色脉络疯狂蠕动,在空中织成一张巨网。烛阴猛地将白露推向青铜树:"用守山刃碰触树干!"
黑钉如暴雨般射来。烛阴展开双臂,龙角迸发的金光在身前形成屏障。撞击声震耳欲聋,每挡下一击,他皮肤上的裂纹就扩散一分。白露连滚带爬地扑向青铜树,却在伸手的瞬间被一条黑影缠住脚踝——
那是从湖底钻出的黑色根须,表面布满吸盘状的嘴。守山刃脱手飞出,眼看就要落入湖中,烛阴的龙尾突然暴涨,在千钧一发之际卷住了刀柄。
"接住!"
青铜小刀划过一道弧线。白露挣脱根须跃起,指尖刚碰到刀柄,整个人就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刺向树干。刀刃没入青铜树干的刹那,整座湖的水都沸腾了!
无数绿色光点从树冠倾泻而下,顺着刀刃流入白露体内。她眼前闪过走马灯般的画面:爷爷年轻时在这里举行仪式;烛阴以龙形盘踞在树梢休憩;更久远之前,着兽皮的先民们在湖边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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