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划开苍白皮肤的瞬间，颜姝就知道这绝不是一起简单的溺水案。
"死者女性，25岁左右，体表无明显外伤，口腔内有少量泡沫，符合溺水特征。"她对着录音设备平静叙述，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但眼睑结膜无出血点，指甲床无青紫，不太像典型溺亡表现。"
解剖室里冷白的灯光打在手术台上，将女尸的皮肤照得近乎透明。颜姝将肋骨剪开，露出胸腔。她的动作精准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而不是在进行一项令人毛骨悚然的工作。
"肺部检查——"她的声音突然停住，眉头微微皱起。手指轻轻按压肺叶，然后迅速拿起解剖刀切开气管。"气管和支气管内几乎没有溺液，肺泡也没有明显扩张。"
她直起身，将手套摘下，转身走向墙上的白板。上面已经贴了两张女性死者的照片，都是这一个月内发现的"意外溺亡"案例。颜姝拿起第三张照片，轻轻贴在旁边。
"又一个。"她低声自语。
三小时后，颜姝站在刑侦队长韩默的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才敲门。法医和刑警之间总有一道无形的墙——他们用显微镜看世界，而刑警们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拳头。
"进来。"里面传来低沉的男声。
韩默的办公室乱得像被飓风袭击过。文件堆成小山，咖啡杯在桌角摇摇欲坠，墙上钉满了案件照片和凌乱的笔记。他本人正对着电脑皱眉，黑发微乱，下巴上有一道新鲜的刮胡刀伤口，深蓝色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前臂。
"韩队，关于今早送来的溺水案，我有新发现。"颜姝直奔主题，将报告放在他面前唯一一块没被文件占据的空位上。
韩默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锐利得像能直接看穿人的心思。"颜法医，我记得那案子已经结了吧？河边发现的，醉酒失足，监控也拍到了。"
"那是表象。"颜姝翻开报告，指向肺部解剖图，"死者肺部几乎没有溺液，说明入水前就已经停止呼吸。而且我在她血液里检测到微量三唑仑。"
韩默的眉毛微微挑起。"约会强奸药？所以是谋杀？"
"不仅如此。"颜姝又拿出另外两份报告，"过去一个月还有两起类似案件，表面看都是意外溺水，但都有相同疑点。三名死者都是年轻女性，身体健康，没有自杀倾向，尸体被发现时都穿着完整衣物，但鞋子不见了。"
韩默的表情变得严肃。他站起身，走到墙前查看案件地图。"你认为这是连环杀手？"
"三起案件手法太相似了，不可能是巧合。"颜姝指向解剖照片上的一个细节，"而且我在三名死者指甲缝里都发现了同样的微量物质，正在做进一步分析。"
韩默突然转身，距离近得让颜姝不得不后退半步。他身上有淡淡的咖啡和须后水味道，混合着一种只有常年跑现场的人才有的特殊气息。
"颜法医，"他声音低沉，"你知道重开调查意味着什么吗？三起'意外'死亡，如果真是连环谋杀，媒体会像鲨鱼闻见血。局长会要我的脑袋当装饰品。"
颜姝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退让。"我更在乎给死者一个交代。如果她们是被谋杀的，难道就因为怕麻烦就置之不理？"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窗外突然响起雷声，夏季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韩默突然笑了，那种带着锋利边缘的笑容。"有意思。我一直以为法医都是死板的数据控。"
"而我一直以为刑警至少会看看尸检报告再下结论。"颜姝反击道。
又一声炸雷，接着是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韩默走回座位，拿起外套。"看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暴雨预警说要下一整晚。"他拿起颜姝的报告认真翻看起来，"既然走不了，不如你详细说说你的发现。"
五小时后，法医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警局其他人都已离开，暴雨导致部分区域停电，只有应急灯和颜姝的显微镜还亮着。
"找到了！"颜姝突然喊道，声音在空荡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韩默立刻从打盹中惊醒，他刚才趴在桌上睡着了。
"什么？"他揉着眼睛走过来。
颜姝调整显微镜让韩默看。"死者指甲缝里的物质，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深海藻类，学名Asperoteuthis acanthoderma。它通常生活在2000米以下的深海，不可能自然出现在城市河道中。"
韩默凑近显微镜，他的侧脸在微光下轮廓分明。"所以凶手接触过这种藻类，然后转移到了受害者身上？"
"很有可能。"颜姝点头，"更奇怪的是，这种藻类目前只有少数几个海洋研究所在培育，用于生物医药研究。"
韩默直起身，突然伸手轻轻拂去颜姝脸颊上不知何时沾到的一点灰尘。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你脸上有东西。"他有些尴尬地解释，迅速收回手，"明天我会申请重开这三起案件调查。你...要不要加入专案组？"
颜姝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邀请。法医通常只负责提供尸检报告，很少直接参与案件侦破。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韩默看向显微镜，表情认真。"因为你看得见别人忽略的细节。破案不仅需要直觉和体力，也需要像你这样的..."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科学精神。"
窗外，暴雨仍在继续，但某个新的东西在他们之间悄然萌芽。颜姝点点头，转身从样品柜中取出更多样本。
"那我们需要加班了。我想再检查一下另外两名死者的指甲样本。"
当韩默站在她身后，俯身看她在工作台上忙碌时，颜姝感到一种奇怪的安心感。三起离奇死亡，一个隐藏在深处的凶手，还有这种突然出现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她隐约感到，这个暴雨之夜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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