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
竹针碰撞的声音,轻柔、规律,像母亲病弱胸腔里最后的心跳,在这昏暗记忆回廊里固执地回响。每一次轻响,都敲在凌雪紧绷的神经上。她靠着冰冷的碎花墙纸,额头抵着莉娜冰雕坚硬刺骨的暗银表面,身体因极致的克制而微微颤抖。每一次母亲温柔的回应,每一次竹针的轻响,都像烧红的烙铁,在她灵魂最深处烫下名为“背叛”的烙印。她在维系这个甜蜜的牢笼,用自己流血的伤口喂养着守门者冰冷的规则。
“今天…在学院还顺利吗?”门内,母亲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极力掩饰着咳嗽的冲动,“导师…有没有为难你?你上次说那个咒术模型…咳咳…”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闷咳声传来,随即又被强行咽下,“…那个模型…理解了吗?”
凌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她记得那一天。导师在咒术学院冰冷的地下室,用沾满诡异符文的手指指着她,说她血脉中的寒渊之力是“污染”,是“灾祸之源”。她跑回家,在母亲病榻前强颜欢笑,撒谎说一切都好。此刻,幻影母亲重复着当年的问话,每一个字都在凌雪心头的旧伤上撒盐。
“很…顺利…”凌雪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味,“导师…很好…”巨大的痛苦和谎言带来的窒息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维系场景的稳定,意味着重复当年的谎言,意味着在母亲幻影面前,继续扮演那个“正常”的女儿。
“那就好…那就好…”母亲的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带着一种虚弱的欣慰,“小雪…你记住…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是妈妈最好的女儿…永远都是…”竹针的声音似乎快了一点,带着一种无声的鼓励。
泪水无声地滑过凌雪冰冷的脸颊,滴落在莉娜冰雕暗银色的表面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珠。她抱着冰雕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对抗这无边痛苦的力量。莉娜冰雕沉甸甸的,像一块坠入深渊的墓碑。
就在这时——
咔嚓!
又是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碎裂声,从怀中莉娜冰雕的深处传来!
比刚才那一声更加清晰!更加…靠近核心!
凌雪浑身剧震!猛地低头看去!
只见莉娜胸前那块最厚实、之前被空间利刃冻结又因反击裂开过的暗银冰晶表面,那道曾经弥合、颜色比周围略深的缝隙边缘,赫然出现了一道新的、极其细微的裂痕!裂痕像蛛网般蔓延开极小的一片,而在那裂痕的中心,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冰蓝色的光芒,如同被囚禁了亿万年的萤火虫,极其顽强地、艰难地透了出来!
不是核心搏动的光芒!是冰晶本身裂开了一道缝隙!莉娜的核心,在冰封的绝境下,在守门者剥离力场的余威和凌雪此刻弥漫在回廊中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痛苦绝望双重压迫下,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莉娜?!”凌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即将彻底崩坏?还是…挣扎着要苏醒?!
“维系…情感联结…场景稳定…波动…检测…”守门者冰冷无情的意念如同附骨之蛆,瞬间锁定了莉娜冰雕上新出现的裂痕和那一点微光!一股无形的、带着强制修复意味的规则力场悄然弥漫开来,试图弥合那道裂痕,压制那点微光!
不!不能让它修复!那是莉娜在冰封下挣扎的证明!是凯伦可能还在的微弱信号!
凌雪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过去阻止!但前方的规则之网瞬间亮起刺目的银光,警告的寒意如同冰锥刺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哒!”
门内,母亲手中的竹针,似乎因为用力过猛,或者是因为幻影本身受到了莉娜冰雕异变和守门者规则力场的微弱干扰,发出了一声异常清脆、甚至带着一点刺耳的碰撞声!
紧接着,一团柔软的、带着毛线特有粗糙触感的、织了一半的浅蓝色围巾,毫无征兆地从门缝里被“推”了出来!
围巾的边缘,刚好滚到了规则之网的边缘,距离凌雪的脚尖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
凌雪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团浅蓝色的毛线上!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这条围巾!母亲在她十二岁生日前就开始织的围巾!用的是最便宜的、会扎皮肤的晴纶线,颜色是她最喜欢的浅蓝。母亲咳着血,在油灯下织了又拆,拆了又织,总想织得再密实些,再长些,好让她在霜烬城漫长的寒冬里暖和一些…直到她咳得再也拿不动针,围巾也只织了不到一半…这未完成的围巾,成了母亲临终前最大的遗憾,也成了凌雪心中最深的痛!
幻影母亲似乎有些慌乱,带着歉意的声音传来:“哎呀…手滑了…小雪…帮妈捡一下…就差最后几针收尾了…很快…很快就能给你围上了…”
捡起来?维系场景?让这虚假的温暖继续?
凌雪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条滚落在冰冷规则之网边缘的、未完成的浅蓝色围巾。那粗糙的毛线,那熟悉的针脚…每一个细节都无比真实,无比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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