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丘印归位的墨香还在镇邪台萦绕,前方的连绵山脉突然剧烈震颤。大地裂开蛛网般的沟壑,深褐色的地脉之气翻涌如沸,化作条巨龙的虚影——龙身由岩石与泥土构成,双目燃着赤红色的怒火,龙爪一拍,便有山峦崩塌,龙尾一甩,便有地火喷涌。这是被“逆脉咒”扭曲的搬山术所致,本该“移山开路,顺脉安灵”的法术,此刻成了引动地脉之怒的邪法,地龙的怒火越盛,山脉的震颤越烈,无数魂影被地缝吞噬,修士的护体灵光在龙威下像薄冰般碎裂。
“是…是被激怒的地龙灵!”玄诚子盯着巨龙虚影的赤目,声音发颤,“这搬山术本是‘借山势,顺地脉’,却被邪术改成了‘逆山势,断地脉’!它把地脉的‘生机’当燃料,烧得地龙狂性大发;你想镇压龙怒,地脉之气会顺着你的灵力反扑,把你拖进地缝,碾成肉泥;你想逃,地龙的怒火会追着你的气息,把方圆百里都掀翻,连轮回道都得被震得偏移!”
话音未落,一个背着药篓的药农魂影,被地龙的气浪掀向裂开的地缝。他生前常说“山是活的,得顺着它的性子采药”,此刻却被逆脉咒裹着,成了激怒地龙的“祭品”。地缝里伸出无数土刺,刺向他的魂体,药篓里的草药“簌簌”作响,像是在哀求,可他的魂体被气浪锁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地缝坠,药篓上的“采药不毁山”刻痕渐渐被泥土覆盖,变成“毁”字,眼看就要被地脉之气碾碎。
一个修士祭出“镇岳符”,想以符压山,符刚贴向地龙虚影,就被龙爪拍碎,符灰化作火星,修士自己也被地脉之气缠住脚踝,往地缝里拖,识海里传来地龙的咆哮,像是在控诉“为何伤我躯体”,他握着法器的手竟开始发抖,连反抗的力气都快没了。玄诚子掏出“顺脉珠”,想安抚地脉,珠刚接触地脉之气,就被染成黑褐色,珠上的灵纹“咔嚓”断裂,他只觉一股巨力从脚底传来,骨头都在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大地吞噬。
“这地龙怒的是‘逆’!”玄诚子看着药农魂影即将坠入地缝,急得汗湿衣背,“你越想硬抗,它越凶;你越想逃,它越觉得你心虚!搬山本是‘和’,现在成了‘斗’,把地脉逼成了疯兽!”
山脉间的地龙虚影越来越清晰,赤目里的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有的山峰被龙爪拍得粉碎,有的谷地被地火烧成焦土,魂影们的哀嚎与山体崩塌声混在一起,像世界末日。那药农魂影的药篓已被土刺扎破,草药散了一地,他的魂体被地脉之气勒得变形,眼里的平和被恐惧取代,只剩“山要毁了”的呢喃,眼看就要彻底消散。
就在药农的指尖即将触到地缝里的滚烫岩浆时——
“哪能硬搬硬挪?俺村的老把式开山路,遇着巨石从不强炸,就用镢头一点点凿,他说‘地脉像老汉的腰,得顺着劲儿揉,不能硬掰’,他那把镢头,木柄磨得发亮,刃口卷了,却凿通了三条山道。”
李长生的声音从山坳边缘传来,带着点刨土时的沉稳。
他不知何时扛着把…旧镢头!镢头的铁刃卷了边,锈迹斑斑,却能看出反复打磨的痕迹;木柄是老枣木的,被汗水浸成深褐色,握着的地方磨出个浅浅的凹槽,顶端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山”字;柄尾缠着圈粗麻绳,绳结打得紧实,显然是老把式开山、刨地、修渠时用了一辈子的家伙,镢头缝里还卡着点湿润的黄土,散发着铁锈混合着山土的腥气,还有种雨后泥土的清润。
他放下镢头,用手掌拍了拍卷刃的铁刃,对着地龙虚影最盛的山脉,轻轻刨了刨脚下的土。
“咔…咔…”
镢头入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与大地对话的虔诚,像老把式在山根下刨排水沟时的节奏,一下是一下,不疾不徐。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狂怒的地龙虚影,被镢头刨过的地方,地脉之气突然像被顺了毛的兽,翻涌的幅度渐渐放缓,裂开的地缝竟开始往回收,土刺也不再往外冒。
“这镢头…刨的是‘土’,不是‘龙’?”玄诚子愣住了,看着镢头刃上的黄土,那土还带着湿气,显然是刚从山根下刨的,带着地脉的“本味”。
李长生没说话,只是继续刨着。他的动作很慢,像老把式当年在山涧边修梯田时那样,顺着山势的纹路,左一下右一下,把翻起的土块轻轻拍平。他刨到第三下时,那个快坠地缝的药农魂影,突然停止了挣扎,魂体上的勒痕淡了些,他望着镢头刨出的浅沟,突然想起自己采药时总在树根下留些种子,说“采了山的,得还点啥”。
“老把式说,搬山不是‘征服’,是‘搭伙过日子’。”李长生一边刨着土,一边慢悠悠地说,“他开山路遇着泉眼,从不堵,就顺着地势挖条渠,让水往田里流,说‘山给你路,你给山活路’;他刨地见着蛇洞,总会绕着走,说‘都是土里讨生活的,别赶尽杀绝’。”
随着他的话,镢头的木柄渗出点淡淡的枣木香,那是老把式用它时,总在火塘边烤着祛潮的暖意;卷刃的铁刃泛着微光,那是他怕伤着幼苗,用砂石磨圆了刃角的温柔;卡着的黄土落在地上,竟长出棵小小的狗尾草,草叶在风里轻轻摇,带着“共生”的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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