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节气刚过,村里供销社的瓦檐下挂满冰棱子。孙玺儿蹲在柜台前,看周冬冬的奶奶拨弄老算盘对账。油灯把算珠影子投在土墙上,噼里啪啦的声响里,她总觉得那些影子像蝌蚪似的扭动。
"冬丫头,去库房搬两坛酱豆腐!"奶奶的吆喝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周冬冬不情不愿地掀开油腻腻的蓝布帘,孙玺儿瞥见帘子后闪过半截生锈的铜锁——锁眼形状竟和父亲失踪前留下的钥匙一模一样。
库房的霉味呛得人直咳嗽。周冬冬踢开挡路的空酱油缸,突然指着墙角尖叫:"老鼠!"孙玺儿举着煤油灯凑近,却见一只灰老鼠正叼着算盘珠往墙缝里钻。灯光一晃,墙根散落着几十颗乌木算珠,珠面刻着模糊的"昭和十二年"。
"这算盘比我奶年纪还大!"周冬冬用鞋尖扒拉珠子。孙玺儿摸出父亲那把铜钥匙,鬼使神差插进墙缝旁的锁眼。"咔嗒"一声,整面墙突然朝里翻转,露出条黑黢黢的楼梯。陈大壮怀里的酱豆腐坛子"咣当"砸碎,酱汁在地上洇成北斗七星。
手电筒光柱扫过地窖时,三人同时屏住呼吸。生锈的铁架上堆满发黄的账本,封皮用毛笔写着"1952年粮油收支"。孙玺儿翻开最底下那本,夹页里掉出张黑白照片——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浑天仪前,脚边七把算盘摆成莲花阵。
"这人像我爷!"周冬冬突然抢过照片,"可他明明说这辈子没出过镇子!"陈大壮突然撞翻铁架,账本哗啦啦散开,每本最后一页都用红墨水画着诡异符号:?????,像小孩乱涂的鬼画符。
孙玺儿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数学课上用的圆规。当她把圆规尖对准符号时,墙角的破算盘突然"噼啪"自动拨动,算珠在"归除"位上蹦出个"三"。几乎同时,头顶传来周奶奶的骂声:"死丫头搬个酱豆腐要半钟头?"
回到柜台时,孙玺儿盯着墙上老式挂钟出神。钟摆早就停了,指针永远停在7点45分。周奶奶絮絮叨叨:"这钟是五八年供销社开张时装的,打你爸失踪那天就不走了..."
话音未落,算盘珠突然"哗啦"全砸在柜台上。周冬冬吓得打翻醋瓶,孙玺儿却看见停摆的钟表开始逆时针疯转!陈大壮突然指着门外结巴:"雨、雨在倒着下!"
冰棱子从屋檐往天上长,雨滴悬在半空凝成算珠形状。孙玺儿冲向地窖,父亲那把钥匙在锁孔里烫得吓人。楼梯尽头多出扇铁门,门缝里渗出陈年酱油的咸腥味。
铁门后是个腌酱菜的土窖,上百口黑陶缸沉默如坟。孙玺儿掀开最近那口缸盖,浑水里泡着个牛皮账本。账页上的数字突然蠕动起来,1958年的小麦收购量变成"七人失踪",1966年的盐税化作"三具骸骨"。
"这儿!"陈大壮颤抖的手指向角落。七口缸盖都用朱砂画着?????,其中一口缸沿挂着条褪色红领巾——和孙玺儿父亲小学时的合影里戴的一模一样。周冬冬突然哭出声:"我爷的烟袋锅..."
地窖顶簌簌落灰,周奶奶的布鞋声由远及近。孙玺儿慌忙把账本塞进书包,却摸到内层有硬物——是把生锈的算盘钥匙,齿痕和供销社铜锁完美契合。
那夜孙玺儿蜷在被窝里,听见老挂钟"当当"敲了七下。月光把算盘钥匙的影子投在墙上,渐渐凝成父亲模糊的轮廓。她突然懂了钟表为何停在7点45分——父亲失踪在七年前的七点四十五分。
供销社库房深处,周奶奶正跪在铁架前烧纸钱。火光照亮她手里攥着的照片:穿中山装的男人背后,1958年的黑陶缸上,用酱汁写着三个血字:
「别开门」
供销社的挂钟在子夜突然发出齿轮卡死的呻吟。孙玺儿贴着库房门缝,看见周奶奶正用算盘珠子串成的项链,一颗颗塞进挂钟后盖。每塞一颗,倒流的雨就更密集一分,悬在空中的算珠雨滴里,渐渐映出父亲年轻时的脸。
"玺儿!"周冬冬突然扯她衣角。两人身后,陈大壮正魔怔似的扒拉酱油缸,指甲缝里渗出血丝:"缸底有东西在叫我..."孙玺儿摸出手电筒照去,浑浊的酱油里沉着半本工作证——封皮上的防汛局徽章下,父亲的名字被红墨水打了个大大的叉。
地窖深处传来陶缸碎裂的脆响。孙玺儿扑到陈大壮身边时,见他正抱着块发霉的木板发抖。板子上用酱油写着歪扭的算式:
1997.3.8 = 1958.7.15 + 38.235
周冬冬突然抽泣:"这是我爷的笔迹!他明明不识字..."
孙玺儿摸出算盘钥匙,发现齿痕竟与算式中的等号完美契合。当她将钥匙按进木板裂缝时,整排酱油缸突然"咕咚"冒泡。七口画着?????符号的缸中,浮出裹满酱渣的牛皮纸包。
"是防汛图!"陈大壮扯开纸包,泛黄图纸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圈。孙玺儿一眼认出父亲的字迹——每个红圈旁都写着失踪村民的名字,最近的标注正是2003年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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