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都忙活起来了，贝米自个儿站在一侧看着，随即她眼珠一转，悄悄拿起一个带盖的铝制饭盒，趁着大家还在背对着她挑玉米粒，飞快地夹了两个玉米小蛋糕放进去，盖上盖子。
晚上吃饭的时候，给季延礼也尝尝。
让他看看她的手艺，想到他可能露出的表情，贝米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杏仁眼弯成了两弯月牙儿。
……
军区办公楼里。
走廊空旷安静，季延礼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握着钢笔，笔尖悬在摊开的文件上方，却迟迟落不下去。
稿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隐隐透着他的心不在焉。
片刻，他抬眼，目光掠过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落在墙上的挂钟上，现在是三点零五分了。
她在后勤面点房那边，也不知道顺不顺手。
那地方烟熏火燎的，那些老师傅会不会给她脸色看，她那个娇气包，受得了吗。
念头像不受控制的水泡，一个接一个往上冒。
钢笔尖在纸上摊开一小团墨迹，他才恍地回过神，烦躁地把笔搁下，眉心拧起个小疙瘩。
季延礼强迫自己收回心神，笔尖重新落下，刚写了两个字。
“报告！”门外响起冯飞洪亮的声音。
“进。”他头也没抬。
冯飞推门进来，身板挺得笔直：“团长，训练场那边新装备适应性训练开始了，伍参谋请您过去看看。”
“知道了。”季延礼合上钢笔帽，盖好墨水瓶，站起身。
军装外套一丝不苟地扣到风纪扣，军帽端正地戴好。
他迈开长腿，冯飞立刻侧身让开，跟在他身后半步远。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办公楼的水泥台阶。
刚走到楼前的小广场，季延礼脚步顿住，随即方向一拐，没往训练场去，反而朝着后勤处的面点房走去。
“团长？”冯飞愣了一下，小跑着跟上，“训练场在那边…”
“去趟小卖部。”季延礼脚步没停，声音平淡无波，“买点糖果。”
“哦，买糖啊。”冯飞恍然大悟，“那您去，我就在这儿等您。”
团长爱吃甜嘴儿，尤其爱吃那种硬邦邦的水果糖，这在团里不是什么秘密。
冯飞半点没怀疑，乐呵呵地站定在路口一棵光秃秃的槐树下，目送着团长那挺拔的身影离去。
季延礼目不斜视地走着，步伐沉稳。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跳得比平时快了几分。
拐过食堂高大的烟囱，面点房那排刷着绿漆的窗户就在眼前了。
窗户敞开着，里面人影晃动，蒸汽氤氲。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贝米背对着窗户，微微仰着头，跟陆师傅说着什么。
她穿着件浅色的罩衫，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侧脸在蒸腾的热气里有些模糊，但能看到她说话时，嘴角是向上弯着的，眼睛大概也亮晶晶的。
季延礼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薄唇似乎抿得更紧了些。
他刚想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假装只是路过。
但窗内的陆师傅眼尖，已经看到了他，脸上堆起笑，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背对着的贝米，朝窗外努了努嘴。
贝米下意识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那双漂亮的杏仁眼果然亮得惊人，随即她脸上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像初春枝头骤然绽放的花。
她跟陆师傅飞快地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就从旁边的案板上拿起铝制饭盒，几步就从面点房侧门跑了出来，朝着他这边追过来。
季延礼脚步没停，甚至没回头看她，只是放慢了些速度，朝着旁边一排堆放杂物的棚子后面拐去。
碎石小路到了这里，变得僻静无人。
刚拐过棚子的阴影，一只温热的小手就抓住了他军装外套的袖口。
季延礼顺势停下脚步，转过身。
贝米微微喘着气，脸颊因为小跑染上一层动人的红晕，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
她仰着脸看他，大眼睛里满是的欢喜：“季延礼，你怎么来这边啦？”
季延礼垂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眼里，似乎裂开了一点点温柔的缝隙。
他喉结滚动，甚至面不改色地：“去小卖部买糖果。”
这个理由天衣无缝。
“哦。”贝米不疑有他，脸上笑容更盛，献宝似的把手里的铝饭盒塞进他手里，“给，刚出锅的玉米小蛋糕，我亲手做的，可香了，你快尝尝”
那铝盒沉甸甸的，带着点心的温度，熨贴着他手心。
季延礼低头看了看饭盒，指尖似乎能感受到里面点心的柔软和热度。
随即抬起眼，目光扫过她期待的脸，又越过她肩头，看向训练场的方向，声音低沉了些：“现在不行，要去训练场了。”
贝米脸上那点笑意垮下来一点，小嘴微微撅起，带着点失望的娇嗔：“啊，现在就要走啊？那、那你拿着，路上吃嘛，或者回去再吃。”
“嗯。”季延礼没再推拒。
“那我先回去啦，陆师傅还等着呢。”贝米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季延礼突然出声。
贝米疑惑地回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拉到了拐角的墙后。
这里是个视觉死角，路过的人看不见。
她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壁，面前是季延礼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的阴影把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怎、怎么了？”她结巴了一下，心跳莫名加速。
季延礼没说话，只是伸手，用拇指轻轻擦掉她鼻尖上的那点面粉。
动作很轻，像羽毛拂过。
擦完就收回手，表情依旧冷峻：“面粉。”
“哦，”贝米的脸更红了，手指绞着围裙边，“谢、谢谢......”
季延礼看了眼手表：“我走了。”
“等等，”贝米像是想起什么，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小纸包，“给你，我自己做的芝麻糖，比小卖部的好吃多了。”
说完就把纸包塞进季延礼军装口袋里，随后一溜烟跑回了面点房。
季延礼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嘴角微弯了弯。
随后，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纸包，又掂了掂手里的铝饭盒，这才迈开长腿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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