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的正月十一,乾清宫飞檐的琉璃瓦凝着薄霜。
养心殿内,70岁的乾隆皇帝,指尖摩挲着狼毫笔杆,沉思片刻后,朱墨在宣纸上勾勒出——着户部备银,明日南巡。
乾隆早就做好了第五次南巡的准备,只是为处理云贵总督李侍尧一案,一拖再拖,
“明日出发,不能再拖了。”乾隆下定了决心。
毕竟离上次南巡已经过去了十年了,上次修的河道现在是否安然无恙?沿途百姓生活提高了吗?
老牛深知夕阳落,不用扬鞭自奋蹄!乾隆到了暮年,却依旧对河工海防之事牵挂于心。
此次南巡随行队伍除了皇子、王公大臣,还有深谙河务的官员,
随后,各机构迅速启动,一场融合政务巡视与江南风情的行程就此展开。
“……”
翌日,旗幡招展,在乾隆龙头船的带领下,南巡队伍浩浩荡荡从北京出发了,一路南下而去。
虽然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但是寒冷的东风迟迟不愿褪去,吹在龙头旗上“扑啦啦”作响,
此时,船舱内和珅将南巡行程路线图举过头顶,一副谄媚相,“皇上请过目。”
“和中堂,朕这几天眼睛不舒服,你读给朕听。”
“遵旨——”
和珅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说道,皇上,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微臣筹划了多日,设计了这次行程图。
“和中堂,你咋这么多废话呢?皇上让你读,你读出来不就得了。磨磨唧唧!”旁边的刘墉不失时机地怼了和珅几句。
二人经常斗嘴,乾隆已经见怪不怪了,和珅不满斜了刘墉一眼,再次清清嗓子读了起来。
“此次南巡经陆路渡黄河后,皇上检阅清口东坝堤工工程后,然后经水路沿运河南行,
至浙江石门县,乘马观览市容城貌,随即乘轻舟至海宁观潮。”
乾隆一听海宁来了兴致,“和中堂,我想在海宁多待几天。”
和珅忙道:皇上到时候肯定要延长时间,我这只是一个大概的行程图,目的就是让各路的官员做好迎接皇上的准备。”
乾隆点了点头,暗暗称赞和珅想的周到。
一路上顺风顺水,队伍很快来到黄河岸边,乾隆首要之事便是登临清口东坝。
此处乃黄淮交汇要冲,堤坝安危关乎漕运命脉。康熙爷六下江南,每次都要来这里视察水工。
乾隆身着丝绸锦袍立于堤上,细看坝体石基与水流走势,河道总督李世杰跪地呈上奏折:
“陛下,今年清口淤沙较往年减少,臣等已加固坝体石工,又于上游疏导引河,使黄水入淮更顺,更稳!”
乾隆目光巡视着坝体,仔细检查有没有裂缝,不时俯身指点,与身旁的大学士阿桂讨论滚坝形制,
“朕记着第四次南巡时,此处坝基尚需加固,如今看来工程修的还算不错。
旁边陪同的河工官员急忙跪下磕头,“多谢皇上夸奖。”
“快快起来,你是有功之臣,不过仍需留意汛期水势,切不可懈怠。”
“臣遵命~”
随行官员中,新科状元汪如洋亦在列,他见皇帝亲察险工,不禁暗叹圣心操劳,马上赋诗一首,
翠华遥莅耀山川,瑞气祥光满御筵。
盛世恩波流处处,皇风德泽润绵绵。
尧天舜日清平象,禹甸汤郊壮丽篇。
共仰圣君勤国事,万方欢庆乐无边 。
众臣子纷纷喝彩,称赞新科状元好文采。
当晚船队驻跸河督署,地方官进献的黄河鲤鱼羹尚未动箸,乾隆便召李世杰等人在灯下绘制河工图,直至三更方歇。
一路南下,乾隆的心思大多放在水利工程上。
当御舟行至高邮,眼前的场景让乾隆心头一抽,不由怒道:“这要是溃堤,一个也跑不掉,这等于在百姓头上悬着一把剑!”
“和中堂,去问问当地百姓,发大水的时候房屋咋办?”
和珅马上明白了,他看到堤岸高耸,竟高于民屋,百姓的居所仿若深陷地底的地窖。
乾隆不禁感叹“我水乡民受苦了,大水来时就是灭顶之灾。
于是,他当即决定增加邵伯以南归江河道的入江口门,下令开挖太平河,只为加速淮水泄出,解百姓水患之忧。
在他第六次南巡时,乾隆再次来这里,景象大为改观。
在视察水利设施的同时,乾隆自然不忘微服私访,不乏与刘墉斗嘴寻开心之事。
有一天,乾隆凭栏观两岸柳色,忽闻身后传来轻咳声,见刘墉捧着河工图躬身立在舱门,
乾隆马上来了精神:“刘罗锅,朕闻你近日在扬州收了不少‘墨宝’,可是又拿那歪诗换茶吃了?”
刘墉捋须一笑,将图轴展开:“陛下明鉴,臣是见盐商们附庸风雅,故意写些‘拆字诗’逗他们玩——
“啊?还有这事?”乾隆故意惊诧道。
可不是咋的,比如前日有人求字,臣写了‘门内有才方是闭’,他竟当褒奖挂中堂呢!”
乾隆闻言抚掌大笑。指了指船头跃出的鲤鱼:“好,那朕也出个拆字,你若对得妙,朕赏你运河鲥鱼下酒。”
说罢吟道:“二人土上坐。”
这上联将“坐”字拆成“二人土”,既合眼前君臣同立船头之景,又暗藏君尊臣卑的意思。
随驾的和珅在旁挤眼,心想刘墉若对“一犬穴中吠”之类,定惹皇上不快。
却见刘墉望着两岸春耕的农夫,拱手应道:“孤月日边明。”
“明”字拆作“日”“月”,“孤月”呼应皇上“天子”之尊,“日边明”更暗合“君如日月”的颂词,既工整又讨巧。
乾隆哈哈大笑道:“有点意思。
旁边一直没言语的和珅趁机告状:“皇上,昨天在高邮,刘罗锅拦着河道官员不许向皇上报“堤工完美”,
他这是心怀叵测,阻挡臣子们对皇上歌功颂德。”
乾隆脸一沉:“刘墉,说说怎么回事?朕称赞堤坝安稳如泰山,你却与朕唱反调!是何居心?”
刘庸望着河水,一脸严肃,预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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