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钊的皂靴碾过满地海棠,正要开口劝解,鞭梢已缠上他脖颈。黎牧雨的铁扇“咔”地卡住他喉结:“哟,这不是专给通房灌红花汤的秦大管家么?”
“二爷息怒。”秦钊的官帽滚落草丛。
“息你祖宗!”俞锦恩抬脚踹向他膝窝,“上月西街卖炊饼的老王头,是不是你纵马踩断的腿?”
吴氏掀帘的手抖得厉害,金丝牡丹帘钩缠住鬓发。她盯着温知虞腕间晃动的翡翠镯,那是陆家祠堂供了三十年的老物件,此刻竟映出她扭曲的倒影。
“侯夫人要审我?”温知虞突然转身,裙摆扫落石案上的紫砂壶。滚茶泼在吴氏绣鞋上,惊得她跳开半步。
温知舒趁机揪住莫颜衣领:“这贱婢怀里揣着什么?定是私相授受的。”
“啪!”
江蓠的巴掌比她声音更快,温知舒踉跄撞上假山石,发间金步摇折成两段。俞锦恩吹了声口哨:“打得好!这种爱翻主子妆奁的刁奴,该剁了爪子喂狗。”
黎牧雨的铁扇突然拍在秦钊脸上:“听说你上月强占了李账房闺女?”不待回答,扇骨已戳进他嘴角,“小爷最见不得脏东西,今儿给你洗洗肠子。”
“住手!”吴氏终于找回声音,“国公府就能无法无天?”
“哟嗬!”俞锦恩甩鞭卷来她腰间玉佩,“小爷还偏要无法无天!”玉佩应声碎裂,他踩着满地玉屑大笑,“去告御状啊!就说俞家二郎打了你侯府八十条看门狗!”
温知虞忽然轻咳一声,红缨立刻捧来缠枝莲纹暖炉。她指尖摩挲炉壁浮雕,看着秦钊在血泊中蠕动:“听说东市棺材铺新进了金丝楠木?”
“大小姐慈悲!”秦钊突然挣扎着磕头,“小的愿供出三公子私放印子钱的账本。”
黎牧雨的铁扇顿在半空,与俞锦恩交换个眼神。吴氏脸色霎时惨白,连退三步撞翻青铜仙鹤灯。灯油泼在温知舒裙摆,火苗“噌“地窜起来。
“救、救命啊!”温知舒疯狂拍打裙上火焰,发髻散乱如疯妇。江蓠拎起荷花缸泼过去,寒冬的冰水激得她尖叫昏厥。
俞锦恩的鞭梢勾起账本,随手抛给温知虞:“表妹收好,这玩意能换三百亩皇庄。”他踹了脚装死的秦钊,“滚去告诉陆重锦,明儿日落前不把吞的军饷吐出来。”
黎牧雨接茬吹亮火折子:“小爷就烧了他外宅养的那个胡姬!”
暮鼓声穿透宫墙时,温知虞正倚着阑干喂锦鲤。俞锦恩突然凑近她耳畔:“陆首辅的轿子到二门了,表妹要不要补个胭脂?”
“不必。”她将最后粒鱼食抛入池中,“他最爱看我收拾烂摊子的模样。”
俞锦恩见温知虞沉默不语,懒洋洋伸了个腰:“江蓠,把我马鞍上挂的小鞭取来。”
江蓠心头一颤。那根缠着倒刺的软铁鞭她最清楚不过,去年西街闹事的泼皮挨了三鞭子,后背生生剐下一层皮肉。她磨蹭着从枣红马鞍旁解下乌黑发亮的铁鞭,鞭尾细密的银钩在日光下泛着寒光。
秦钊瘫在青石板上,方才挨过马鞭的脊背火烧火燎地疼。眼见俞锦恩接过铁鞭甩了个响,他顾不得脸面连连叩头:“俞二爷饶命!小的瞎了狗眼。”
“现在认得爷爷了?”俞锦恩靴尖碾住他手指,“早前纵着家奴在赌坊撒野的胆气呢?”话音未落,铁鞭破空声骤起。秦钊杀猪般嚎叫起来,秋衫裂帛声里,三道血痕从肩头斜贯腰际。
黎牧雨抱臂嗤笑:“这狗奴才还敢骂爷是小人?”劈手夺过铁鞭,照着秦钊大腿就是十几下。铁钩勾着碎布皮肉翻卷,血点子溅上廊柱,惊得围观的婆子们慌忙后退。
温知虞蹙眉退到月洞门边,绣鞋避开蜿蜒的血迹。待秦钊进气多出气少时,俞锦恩扔了鞭子掸掸衣摆:“温姑娘要留活口么?”
“有劳二位。”温知虞目光扫过面色惨白的吴氏,“余下的事我能应付。”
马蹄声渐远,园门前只剩满地狼藉。吴氏攥紧帕子强作镇定:“四夫人若肯认下与外男私会之事,咱们关起门。”
“母亲慎言。”温知虞冷声打断,“午时将至,侯爷也该下朝了。”
话音方落,远处传来急促銮铃。四驾青篷马车碾过青石板,惊得围观众人纷纷避让。车帘掀起时,玄色官靴踏碎满地血污,陆君衍绛紫官袍上的金线蟒纹在日头下熠熠生辉。
“这是在闹什么?”他目光如刀掠过众人,最后落在温知虞微白的脸上。小厮来福带着侍卫将园子围得铁桶似的,几个探头探脑的闲汉被架着胳膊拖走。
吴氏喉头滚动,那句“捉奸“在舌尖转了三转,瞥见陆君衍腰间玉带上悬着的御赐金错刀,终究咽了回去:“不过是教训个不守规矩的。”
“侯府何时轮到大房动私刑?”陆君衍指尖轻叩腰间佩玉,叮咚声惊得吴氏后退半步。他转身扶住温知虞手肘,声音陡然放轻:“累着了吧?”
温知虞借势靠在他臂弯,朝血泊中抽搐的秦钊抬了抬下巴:“大夫人说我勾结外男欺辱家仆,侯爷看该如何处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